2011年6月2日 星期四

我見我思-你今天認同了嗎?/吳典蓉

2011-05-27 中國時報 【吳典蓉】

我不得不提這件悲傷的事,因為在巨大的哀痛中,有時才能稍微看見心的方向。

考試院長關中的女兒在大陸猝逝,關中與妻子到上海接女兒回家,「女兒在外面奮鬥累了,要把她接回來好好休息」,關中這番放下傳統禮俗卻很溫柔的話,讓不少女性動容,但是很多人也注意到背後的潛台詞,我看到一個網友說,「令人感動,原來他的家在台灣!?」

關中的家不在台灣?很弔詭的是,這次如果不是發生女兒往生的不幸事件,他的真情流露不容置疑,也許關中講千百次,「我的家在台灣」,恐怕還是有人不相信。

這是在台灣的「認同」難題。其實,自一九九○年代起,一談到族群關係,最流行的一句話是,「不論先來後到,只要認同這塊土地,就是台灣人。」更周延的說法是,「不管是認同台灣還是中華民國,都是相同的歸屬。」

這樣的定義當然比血統論具包容性,只是,在這個過程中,「認同」卻發展出沉鬱的重量;畢竟,所謂的認同,除了政治上的認同外,還包括文化上的認同,你可以認同台灣的政治體制,也可以認同中國的文化傳統,理論上兩種認同可以共存。但真實的發展過程中,卻經常發展到政治與文化認同彼此互斥

這種認同觀比較像熱戀情人的互動,相處過程不能有一絲「雜質」。因此每天被追問著愛不愛台灣,就有點類似每天被嚴酷的情人審問,「你到底愛我比較多,還是愛你阿姨比較多」。這類橘子比蘋果的問題,其實是毫無意義的挑起矛盾,讓許多人更無法產生「認同」感。

更嚴重的是,這樣的認同觀有時形成差別待遇。台灣曾歷經殖民,又是典型的移民社會,從落地生根到尋根溯源之間,有分裂認同是很正常的。但「先來」的人不必為自己的困惑、混淆有任何罪惡感,「後來」者卻必須面臨抉擇,你如果心心念念著中華文化,就是不愛台灣;外省人是可以被「包容」的,前提是要放棄他身上的文化印記。

也許在這樣的認同觀下,去年蔡英文提出十年政綱前,才會出現「包容外來他者」這樣的談話。這就像很多族群認同的談話,都免不了是時空錯置的,因為,今日的台灣,有人激烈到要求只能用台語文寫作(這恐怕在獨派中都不是多數);但另一方面,從每個辦公室到每個家庭,台灣本省、外省的界線卻已逐漸模糊,當每個人生命經驗中都包括他者時,這時候如何界定誰是「主體」、誰是「他者」

關院長無心的語言,不但提醒我們這個跨界經驗的形成,更重要的是,「認不認同」也許不再需要是一個時時刻刻要詢問的問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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